谢微终于提起兴趣往前方看,只见满目金黄鲜红浩浩荡荡,一群家丁抬着比马车都要大许多的轿子,前四人后四人,轿子边也有端着茶水糕点汗巾的仆从跟着,另有许许多多家丁在前方与后方开路,皆着墨绿色短衫,人人打扮光鲜亮丽,脚上的靴子连一丝尘土都没有。
“好大的阵仗。”尹汉宁看戏之余,抽空吃了一口绿豆糕。
车轿仪仗队的后方,支了两根旗杆,上头悬挂着两张旗帜,潦草且霸气地写着“周”字。
还没等谢微琢磨京城有哪家姓周的门户如此阔气,就见一个骂骂咧咧的家丁走过来,掐着腰站在马车前,还跺了跺脚,趾高气扬地道:“见了我们老爷,还不避开,瞎了眼睛?”
谢微三人皆是一愣。
“去去去。”家丁摆了摆手:“再不滚,有你好果子吃。”
谢微再是一愣。
尹汉宁嘴角一勾,一只手揽过张宜的肩膀,毫无惧意,看戏一样笑得很欢。谢微忍着过去把他胳膊挪开的心思,试图讲道理:“分明是我们先到这条街的,要让也该是你们让。”
“我们让?”那家丁好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。
谢微点点头。
“行,你给我等着。”
不一会儿,对面就冲过来几个拿着斧头刀兵的打手,走至近前,也不管这边究竟是谁了,二话不说,抡起斧子就往谢微的马车上砍。
‘咔嚓’一声响,精致无比巧夺天工的车辕,就被砍了个豁口。
谢微感觉这一斧子,好似砍在自己的肉里。
没等他站起身,张宜已经一脚踹开了那个家丁,直飞出去一丈远,倒在地上爬不起来,余下想要动斧头的人,伤了马车的一点皮毛,也挨个被他迅速缴械了。
清理完后,张宜自知阻拦得有些晚,赶忙认罪:“属下失职,请”
他不抬头也知道,谢微的脸一定黑了。
谢微一把拦住要跪的张宜,面色阴沉无比:“宣丹阳侯。”
京兆尹周大人还在饭桌上,正品尝着自家从扬州请来的师傅蒸好的面点,身旁两个娇美小妾一个为他剥橘子,一个给他端茶倒水,美的要冒泡。
却听见冲进来的下人急忙地汇报:“大人!府上有急事。”
“能有多急?”周大人眉头一皱:“不能让他们等等吗?”
那人赶紧补充:“是是陛下。”
周大人迅速起身,拿着两个包子就往外走,头也不回:“随本官去看看。”
他几乎是被人架着赶往了案发现场,路上急匆匆地穿好官服戴好官帽,用火烧屁股的速度赶。一到场,瞧见一排排寻常不可多见的禁军封锁了这条大街,他这心里就觉得大事不妙。
此等规格,京城只有两个人做得出来,一个是丹阳侯,一个是陛下。
被人迎进去后,果然瞧见陛下正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呷茶,身边站着的是张大人和尹大人。他官帽都吓歪了,毕竟天天不在宫里见陛下,虽不是什么坏事,也不能说是多大的好事。
听手下说了说事情经过,周大人当机立断,立刻表明:“必须赔,照着十倍赔,往死里赔!”
没过多久,太监总管福公公就乘着一辆小马车赶到,他从宫里千辛万苦地翻出了当初建造马车的材质料子,还有当初登记的册子。虽说大部分原料都能补齐,但上面刻着的花纹是绝版的,想要恢复原样,是没有办法了。
谢微一直黑着脸,默不作声。
身后的丹阳侯小声附耳同僚:“花纹还能有绝版的?”
中书舍人用比他更小的声音嘟囔:“已故明德太子设计的,图纸早就没了陛下特喜欢。”
丹阳侯大惊失色:“俺的娘哎。”
福公公汇报完后,谢微盯着京兆尹的脸,面无表情问:“周大人的意思呢?”
周大人哪敢有自己的意思,他满脸赔笑地说:“这自然是您说了算。”
不远处,那抬奢华张扬无比的轿子主人,一早被丹阳侯亲手拽了下来,此时连个矮凳子都没得坐,有些不满。
他的家丁奴仆,尽数被禁军挡在圈外,唯有他一人可以走进来,见那边的谢微还有椅子坐,更加不服气,怎么他的家丁有这么多?
他干脆走过来指着谢微的鼻头喊:“不就一个破马车吗,修好不就得了,耽误老子去办事。你一个小老百姓,坐这么贵的马车干什么?在什么位子上就做什么样的事,你这等贱民,老老实实走路去吧。”
“说的好像你不是平民百姓一样。”谢微平静地开口。
轿子主人冷笑几声:“老子跟你怎么会一样。我家的钱,你几辈子都赚不来,所以能坐八抬大轿。不过说到底,要不是让皇帝那小病秧子三分薄面,老子还敢坐十六抬的轿子。”
丹阳侯的手按在剑柄上,将要□□时,被谢微横了一眼。
“住口!”一边围观的周大人看不下去了。哪有人这般无知,连禁军的甲胄都认不出来。这也就罢了,他一早瞧出,这人似乎是自己的远方亲戚,也是姓周的,似乎家里祖父是太、祖皇帝亲命的盐商,所以有点钱也是应当的。
他迫切地希望,这小崽子认不出自己,否则今日,恐怕难以脱身。
谢微磨了磨牙,勾勾手,召周大人过来:“他们这样嚣张跋扈多久了?”
周大人汗都要下来了,他不知陛下是要借此兴师问罪,说他这个京兆尹做的太舒坦,还是要怎样,于是谨慎地回答:“这也就近几年才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