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子苏脸上的亲善笑容有些许崩塌,他急忙问:“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?”
谢微不慌不忙道:“朕昨晚清点国库,发现我大周其实并不缺这些银子和药材,朕正好也不缺女人,请回吧。”
叶子苏的脸色被这两句话说得惨白无比,本就略有些红肿的眼眶更是渗出点点泪花,他满面错愕地望着上首,一向在生意场上能言善辩的他,一时竟说不出什么来挽回这场联姻。
“这贵国近些年不是对边疆一事尤其烦恼吗?若与我国联姻,这其中的好处”
“这个朕也不需要。”谢微望向叶子苏的目光,充满着鄙夷一般的同情:“朕的大周,有丹阳侯与淮阳侯两位名将镇守,精兵强将数不胜数,就算南夷突然发起战争,也不会有什么顾虑。”
叶子苏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“我我”
谢微随手抽了一本奏折,摊在桌面上,临了说了句:“贵使若没有其他事,就回去吧。”
叶子苏神色越来越慌乱,他的脑海中突然涌现了无数想法,除去不可以做的,最终唯有一线生机,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。
他目光一狠,跪在了下面。
“我还有一条命,陛下拿去吧。”
谢微搁下笔:“朕要你的命做什么?”
叶子苏慌了,他实在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给大周皇帝。
“我的命固然不值钱,但,有这一把柄捏在您的手里,您可以利用我来监督南夷的动向,也可以利用我来掌控京城商户的大部分行动我,还是有一点利用价值的。”
“其实朕对南夷并不太感兴趣。”谢微继续低头翻阅奏折,漫不经心道:“也不关心京城这帮商人的动向,你对我来说,并没有用处。”
叶子苏跪在那里,像一尊失魂落魄的雕像。
谢微瞄了一眼他,淡淡道:“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如实交代,为什么非要嫁个公主过来。说清楚了,朕或许还会考虑考虑。”
叶子苏被这一提点,他发现,皇帝似乎知道了点什么。那双充满至尊威严的眼睛盯着自己,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念头一样。如若就此包庇住自己龌龊的心思,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,索性破罐子破摔算了,论此时的情形,就算讲出去,结局也不会比送公主回南夷更惨了。
说不准这样一讲,还能唤醒皇帝的怜悯之心。
他只好老老实实地陈述:“南夷这个国家,陛下应该有所听闻,是一个从内部腐烂至极的国度。老王后在的时候,还能规劝老国王勤政。可惜王后寿短,并未抚养长公主成人,再后来,国王纳了一名新王后,生下了小王子,也就是如今年轻的新王。”
“老国王只顾贪图享乐,放权给王后主理后宫事宜,年幼公主的抚养自然也归到了她头上。然而,王后一直偏心自己所出的小王子,对待公主,还不如对待一个下人亲善。”
谢微听到这里,只觉这苏桂圆的身世背景怎么听怎么熟悉,自己年少时所遭遇的处境与她基本重合,同样生母早逝,同样不受无血缘关系的嫡母待见,同样有一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兄弟。
他不禁,开始同情起苏桂圆来,即使只和她有一面之缘。
“殿下自小不受新王后待见,大夏天让她跪在太阳底下抄书,错一个字晚上就不给饭吃。经常克扣她的饭食补给,大过年的连口热菜都吃不上。她十四岁的时候瘦的像皮包骨头,国王要检验她的骑术功课,她饿得实在没力气从马上摔下来,王后都不愿给她找医生,导致现在走路一瘸一拐,落下了终身残疾”
地上滚了好几颗叶子苏悲痛的眼泪。
这番话简直戳中了皇帝的心窝,他年少时在宫中何尝不是这样的待遇,若不是有先太子时常接济,自己也有两个好友随时支援,否则他说不准也会被太后陷害得落下病根。
即便如此,他也遭受过数不清的刺杀,茶饭餐餐都要用银针试毒,至于究竟是谁要害他,分明显而易见。
谢微攥着笔杆的手越来越紧,几乎要把它折断。
他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。
“我我确实对公主,怀有一些龌龊的心思。”事已至此,叶子苏再隐瞒,也不会有好处了:“我是很喜欢她,可是没有用,只要殿下在南夷一天,就要受继后一天欺负。继后手段狠毒,满南夷没有一个人敢为她鸣不平,我在南夷人微言轻,实在给不了她幸福,还请陛下收下我们的长公主吧!就算让她在您宫中做个婢女,只要可以用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逃脱南夷,只要可以不让她再受苦我,我愿给陛下当牛做马,让我做什么都可以!”
叶子苏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,一直恃才傲物的他在此时也不得不做小伏低,毕竟自己的命门拿捏在别人的手里。事已至此,自己所有的筹码都已经抛出去了,只得听天由命。
谢微在上首,沉默了许久。
又是一连串的响头,震得地面都有些颤。
“陛下,求您了陛下!”叶子苏的额头立刻就渗出了血。
谢微皱起眉来,他感觉不甚悲哀。他可以成全别人的感情,成全那些和自己一样悲惨的人,那谁来成全他呢?
他自己做了普度众生的菩萨,谁来普度他呢。
皇帝叹了口气,问:“你能看到她头顶的数字,对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多少?”
“92。”